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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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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安期在看見陳晝的那瞬間大腦就已僵住,好似看到了某種恐懼的盡頭,陳晝一步到生死境他也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就陷入無邊威壓之中。

雙膝跪地後鐘安期緩緩仰起頭看陳晝,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半個字。

求饒?

懺悔?

道歉?

可他也曾受過苦的啊!

他也沒辦法的啊!

陳晝輕垂眼眸,星脈晉升蛻變後治愈他身上的傷,五年舊疾被一朝洗去,體術脈運行飛速修覆總是被折斷又接起的骨骼。

他活動了下脖頸,蹲下身直視鐘安期,漆黑的眼中不見憤怒或是憎恨,只剩冷沈。

太乙的婁宿試圖上前隔開兩人將鐘安期帶回去,卻被付淵與黑狐面攔住。明栗瞥眼朝葉依依看去,她什麽都沒說,但葉依依卻因這個眼神心涼了半截。

陳晝問鐘安期:“你後悔過嗎?”

淡紫色的星線曲縮成圓似螢火點綴在兩人周圍形成一條星鏈,鐘安期感覺到有什麽侵入心脈和神庭脈,無形的星線連接他的星脈,等待他的回答。

心之脈高階靈技·克己。

靈技克己能感應被困者的心之脈與神庭脈,從而判斷他的反應和話語是真是假,並非攻擊靈技,卻非常難修,一次只能對單個目標使用。

若是答了假話,被困者將被無數星線穿透血濺當場,連施術者也無法阻攔。

陳晝本就主修心之脈,與曲竹月一樣,已是心之脈神瑩巔峰。修神氣內斂時,卻不似曲竹月以溫和藏匿殺意,而是外露野性難訓,心藏堅韌。

鐘安期沒有覺醒心之脈,卻也知曉這是靈技克己,明白只要他說了違心的話,就會當場血濺三尺。

對這個朋友,陳晝給了最後一次機會。

但凡鐘安期在這些年裏對當年答應崔元西踩著陳晝離開天坑的選擇有過一次後悔,那麽克己的殺招就不會被觸發。

後悔嗎?

鐘安期問自己,眼神顫抖,表情甚至有幾分茫然地看向陳晝。

他們因為某些相似的點而成為朋友。

陳晝是搖光院的大師兄,師尊是與朝聖者比肩的北鬥搖光院長。

鐘安期是太乙朝聖者唯一的徒弟,是太乙的大師兄。

他們的師尊都有一對兒女,由自己這個大師兄守護著長大。

可鐘安期與陳晝到底是不一樣的。

鐘安期在陳晝平靜冷淡的目光下張了張嘴:“我……後悔過……”

他無法成為像陳晝這樣的人,可也許陳晝這樣善良堅韌的人最終還是會對自己心軟原諒呢?

在他話音剛落,太乙的人都還未反應過來時,鐘安期體內爆發無數沾血的星線將他割裂。

他昂首看向陳晝的眼眸裏還帶著僥幸與期許,很快他就變得渾身是血,面目全非,帶著他不切實際的幻想倒在地面。

“師兄!”葉依依驚聲喊道,欲要過去卻被參宿攔下,克己發動誰也阻止不了,怪就怪鐘安期撒了謊。

陳晝提出的這個問題對鐘安期來說,必死無疑。

“北鬥不僅傷了葉聖,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殺了葉聖的徒弟!如此猖狂,實在是不把太乙和我等放在眼裏!”一線紅副會長給自己擦著汗,痛心疾首道。

明栗沒管死了的鐘安期,她看向太乙等人,問葉依依:“你作為西邊的商會主人,難道沒什麽要說的?”

葉依依目光呆滯地望著渾身都是被星線洞穿孔洞的鐘安期跌坐在地,大腦根本無法再去思考別的。

“葉聖既然沒死,商會的主人自然還是葉聖。”青川會長上前一步道,“把這些奴隸都抓住,一個也不能放跑。”

以為出來能吃飽的奴隸們瞬間被商會護衛隊圈攬在一塊,幫她背著葉風鳴出來的奴隸還不明所以,看向葉依依說:“不用再走了嗎?”

他沒能等到回答,就被人一腳踹退去後邊,跟其他奴隸擠在一起。

明栗知道商會的人難以應付,卻沒想到葉家兄妹這麽沒用。

有人欲要將顧三與文素抓去,剛靠近這二人就被飛花落葉割喉,陳晝擡手間,滿地細長葉片漂浮空中凝固。

他說:“我也是剛從裏邊出來的奴隸,你們的意思是要將我也一起抓回去?”

金蠶會長笑道:“你不是,可你剛救的那兩人是,北鬥數次插手商會事宜,與我等結仇已深,莫急。”

“地鬼在大陸代表什麽諸位也都知曉,可你們在南雀時就和地鬼勾結合作,也許你能覆活,也是與不死的地鬼做了什麽交易。”青川會長看向明栗,“身為大陸唯一有能力誅殺地鬼的朝聖者,卻為了不死的貪念而與地鬼交易,是為不恥。”

陳晝朝這人瞥眼看去:“看來能在葉元青手下混的,都跟他是一路貨色。”

明栗朝青川會長笑道:“聽起來你似乎很想知道我為什麽能覆活,不如這樣,你先死一次,我再告訴你。”

青川會長說:“你就算殺了我,可世人對北鬥的看法已經變了,你也不再是從前那個被眾人捧著視為最強的朝聖者。”

參宿也道:“今夜你犯眾怒,葉聖在西邊的威名引來的修者眾多,你想帶人從此地離開,絕無可能。”

“是麽?”明栗垂眸在傳音符寫上字句,“我倒是想知道,是你們讓我葬身西邊,還是全都死在我手裏。”

她將傳音符放飛,有人想攔,被陳晝以飛葉點下,傳音符已消失在夜空。

“在這之前……”明栗招手時,遠在北鬥的神木弓發出嗡鳴,感應召喚,於千萬裏之外瞬影而來。

西邊修者的臉色皆是一變,沒有人開口發號施令,卻已默契地朝明栗攻去。

太乙、三大商會、商會武院與護衛隊,又或是某些散人,朝明栗飛來的黑影們如幕布遮掩天上明月,聚集而來的龐大星之力使攔在北鬥眾人身前的天墻禦守也瞬間破裂。

付淵與黑狐面各攔一方勢力,懸浮定格的飛葉如鋒利刀刃割裂,陳晝的神瑩幻術範圍展開,同修心之脈的婁宿以飛花與飛葉抵消,破除幻術。

漫天威壓與殺意碰撞,遠處的周子息擡手,指尖有黑色的咒紋字符游走,星線如蛛網憑空而現,飛身而過來不及註意到的人被切割墜落在地。

明栗握住神木弓時枯骨躬身長出綠藤落地蔓延散開圍住整個天坑範圍,她折斷神木弓一分為二插在山洞前,透明的弓弦牽引著綠藤們攀上整座大山,吞噬山中所有生命死死纏繞。

在星線蛛網被斬碎前,明栗屈指將一片藤葉彈飛向攻來的黑影們,攜帶超品神武的威力將其全數擊退。

參宿等人落地後震驚地看向被神木弓纏繞的整座大山。

明栗說:“我若不死,誰也別想再踏進天坑半步。”

商會的人聽這話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太乙或許還想著去裏面救葉元青,可所有人都聽見葉依依說的,葉元青自斷七脈,就算救出來也是個廢人。北鬥那位朝聖者也不是菩薩,她來勢洶洶,就是為了報仇,救出來也不會讓葉元青活著。

所以商會眾人最在乎的還是天坑裏的火石玉。

人可以救,明栗要殺,火石玉必須拿到。

可明栗卻將天坑以神木弓封禁,斷絕了三大商會和太乙最主要的貨源,今晚一戰,必須拼個你死我活才能結束。

明栗指尖接住飛落的藤葉被她手上的溫度瞬間點燃化作灰燼,她邁步朝前走去,前方殺意彌漫,卻不能攔她。

因她眼中一點點顯露的戰意。

神木弓每次有動靜都必定與明栗有關,而今幾乎全大陸的人都在關註她的動向,之前跟丟明栗的人,這會才知道原來她去了西邊。

與西邊相隔不遠的南雀,邊界峰山頂站著的二人都朝西邊看了眼。

元鹿牽著黑馬的韁繩嘆道:“葉元青沒啦,她可真厲害。”

白面書生溫聲道:“若不是你去找她對決,提前讓葉元青心生忌憚,過於謹慎,加之他本就怕明栗,心性受之影響束手束腳才有此下場。”

“聽你說的,好像是我害死咱們葉聖的嘍?”元鹿嬉笑著扭頭看他。

書聖輕輕搖頭。

“要說起來,崔瑤岑與葉元青都因為她的天賦而嫉妒,我跟宋天九雖然不嫉妒,卻因為她展現的實力太強有一點點怕,相安歌嘛,他並非不怕,只不過跟明栗關系好,沒必要。”

元鹿好奇地看書聖:“所有朝聖者裏,只有你不嫉妒她,也不怕她。”

書聖問:“為何要怕?”

元鹿:“你是有自信能打得過她?”

書聖又道:“你覺得她有自信能從西邊半數修者裏殺回北鬥?”

元鹿摸了摸下巴:“我覺得她這會應該沒這個自信,不確定的因素可太多了,比如咱們把崔瑤岑放出來,她的勝率就降至一成。”

“可她也不怕。”書聖聲色溫潤如玉,聽不出悲喜,卻會覺得十分舒服,不自覺地靜下心神聆聽,“心無恐懼之人,沒必要怕。”

元鹿聽得望天,似悄悄翻了個白眼,嘀嘀咕咕道:“我感覺你倆挺配啊,一個兩個都不怕死。”

“修行不易,輕易就死,太可惜。”書聖似笑了聲,轉身時地面蜃樓海布陣星線已在他眼中浮現。

元鹿一腳踩碎定陣點,瞥眼看書聖擡手一點,廢除陣中所有行氣字訣,心中暗暗驚訝,不知為何,他竟覺得這人似乎又變強了。

八脈已至巔峰,還有什麽能修煉的?

滿身怨氣的崔瑤岑從虛空走出,手握神武長劍殺意明顯,卻因書聖與元鹿而頓住,只殺氣騰騰道:“明栗在哪?”

“西邊,剛殺了葉元青,正對戰太乙和商會的修者。”元鹿伸手替她一指,見崔瑤岑欲要朝西邊趕去,又道,“哎!我勸你最好別去,你一去說不好就送她直接破境了。”

崔瑤岑身形一頓,回頭看元鹿的眼神像是在問你在說什麽瘋言瘋語。

元鹿攤手:“我是說真的,你要覺得不甘心,不如直接去北鬥好了,反正她就是為了回北鬥。”

崔瑤岑冷笑道:“我南雀被她變成這樣,你覺得我能甘心?”

元鹿聳肩道:“你也把人家師妹弄成個傀儡,去襲擊北鬥的三十九人還暴露了,她也不甘心啊,你要是現在去把明栗送到破境,她能直接回來把你南雀整個毀掉。”

崔瑤岑聽得神色陰沈無比,元鹿又道:“何況你弟弟也被她帶走了,說不定帶回北鬥也變成了傀儡,你不先救你弟弟啦?”

他撒謊了,書聖也沒戳穿。

崔瑤岑問:“為何她晉升能這麽快?”

就算曾經也是六年才晉升一脈滿境,現在不到一年,都快直接破境了。

“不好說,與朝聖者戰鬥,她的星脈像是能跟著朝聖者的星脈學習變化,我是滿境,它也會想辦法自己變成滿境。”元鹿搖頭晃腦,滿是遺憾地說,“這種好事怎麽總是發生在她身上呢!”

他伸出手比了個數:“我跟她打一架,直接把人送到六脈滿境了!”

崔瑤岑無語地看著他,你還好意思說?

聽完元鹿的話,崔瑤岑稍微冷靜些,被關在蜃樓海的那瞬間她已明白是自己輕敵導致,接著可不敢再對明栗有絲毫放松。

崔瑤岑看向北鬥,身影一晃已消失在邊界峰。

遠在無方國的相安歌剛給青櫻拆下藥布,身為傀儡的裂紋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望著這張已經逐漸恢覆血色的臉兀自沈思時,有替身靈跑進來跟他比手畫腳,還有一只不斷遞給他寫有情報的牌子。

相安歌看後輕嘖聲。

五年前明栗會死在北境鬼原所有人都沒想到,相安歌也以為她能應付的。

相安歌沈思後做出決定,對青櫻說:“我要出去一趟。”

坐在床邊的人緩緩點頭。

相安歌又道:“你可以到桌邊寫東西練習對身體的掌控力,替身靈會看著你幫你備好東西,你想要什麽就寫,它們看得懂。”

青櫻再次點頭。

“感覺累了就停手,不必太勉強。”

相安歌說完,覺得沒什麽好叮囑的後才轉身離開。

他也沒去西邊,而是去了北鬥。

坐在檐下靜思的東野狩看見神木弓離去,不久後明栗的傳音符來到他手中。

看著符上字句,他伸手輕輕摩挲,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曾經陪他一起坐在檐下靜思的小孩們都已經長大。

東野狩從懷中掏出一支玉簪,白玉通透,他伸手一指點在玉簪劃過,簪斷,從中飄出一片黑色字符,被送往西邊。

他將斷簪收起,起身去迎接朝北鬥而來的三位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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